“所以你们是在途中正巧碰上这妖邪的？那还真是够背的。”听完阿戊他们的诉说，白征大致了解了情况。

“那先生您应该也不单单是为了寻人才到这儿来的吧？”银岚歪了歪头，疑问道。因为还不知道对方的底细，银岚字字斟酌，说话极为小心，生怕说错话得罪了人，可见先前白征祛邪所用的诡异手段给他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。

“叫我白征就好，不用那么拘谨。”白征笑了笑，随和道，“你说的也没错，因为我要找的人很特别，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的，所以我做好了长期打算，漫漫征途，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儿干，所以开始接一些悬赏，从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，例如放羊喂猪，到祛邪斩妖我都做过。”

“不会吧，您这样的祛邪者也需要做这样的事么？据我所知，天堑绝地的祛邪者大都很受礼遇的，难道你。。。”银岚说到一半，似乎想到了一种可能。

“嗯，我不是天堑绝地的祛邪者，是从外面来的，在外界，祛邪者大都扮演着一些游历之人的形象，外界祛邪者数量不多，所以普遍没有天堑绝地的祛邪者这么受人信赖，相反，外界倒是信奉神祗的人居多，毕竟对外界之人来说，信奉神祗的代价比请祛邪者的代价要小很多，只需要定时祭祀，献上信仰，就能换来庇护，所以相比于祛邪的悬赏，祛邪者干的杂活儿还要多些，毕竟我也是要吃饭的嘛。”白征耸了耸肩，轻描淡写道。他虽然是不死之身，但身体机能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，人类有的负面状态他也会有，比如饥饿和困乏，唯一区别就是他不会因为长时间不进食而饿死，也不会因为长时间不休息而猝死，他曾经尝试过各种死法，包括饿死或者困死自己，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，除了饱受饥饿感和困倦感的折磨，很遗憾，他并没有死掉。既然都死不掉，也只能尽量让自己过的舒服些了，所以他还是需要定时进食和睡眠。

当然，他对饥饿和困倦的忍耐度要比普通人高出不少，而且由于不会死亡，身边没有食物的时候，他也会进食一些不可食用的东西，说来也怪，他唯一没有的负面状态便是疾病，所以哪怕吃了什么奇怪的毒虫泻药，也不会毒发和腹痛，可以说是很有恃无恐了，或者说他是抱着“要是死了就赚大发了”的心理才做出如此行径。

“人类相信神祗多于他们自己么？”银岚有些困惑，山姬大人为她们提供庇护的同时，并不会对她们的选择妄加干涉，而是尊重她们的想法，所以她们虽然信奉山姬，却也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存活至今的，听白征这说法，外界之人明显就不对劲的多，全无自我意识，浑浑噩噩，就像沦为了神明的傀儡一般，不，那样的神明真的会是神明么？

“嗯，可惜那所谓的庇护是脆弱的，那些神祗在遇到难以匹敌的妖邪之时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职责，只贪图自己的生死，看起来只是一些披着神明外壳藉由人类信仰而生的杂碎罢了，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村庄轻易就被妖邪吞没了。”

“。。。。。。”

银岚陷入了沉思，山姬大人说过，为忘忧谷提供庇护是自然给予她的天职，是她生而有之的使命，她并不需要她们的信仰与供奉，也会将她们当做家人看待，保护，她也不会干涉忘忧谷的自然选择，灵兽出于物竞天择，产生争斗造成的牺牲，她虽痛心却也不会妄加指责。可据白征所言，外界的神祗显然不同，相比于山姬大人，他们似乎更为贪婪且自私，要求人们信仰的同时还贪求供奉，等等，或许这就是不同之处。山姬大人是自然孕育的，且是藉由心思单纯的灵兽们的信念成长的;而外界的所谓的神祗多半不是自然生灵，而是由人们的信仰与求生欲催生出来的，人类的思绪可比灵兽复杂的多，向北阴大人那么纯澈的人毕竟是少数，其中可能掺杂了贪欲，控制欲等一系列负面情绪，而贪欲，控制欲和求生欲催生出的“神祗”也理所当然地变得贪图信仰，操控人心，自私自利以及贪生怕死，说白了。就是个吸食信仰强大己身的欲念结合体，简直与灵魂生而残缺的妖邪无异。

“您说的没错，那大概就是人类欲望的杂糅体，算不得神祗。难怪祛邪者大都对所谓的神祗不屑一顾，原来竟是因为这样。”北阴向她们说过，天堑去外界游历回归的祛邪者，提到所谓的神祗都是一脸愤然与痛心，想来就是这些“伪神祗”的锅。毕竟神祗的孕育并不简单，不然为何整个天堑绝地偏偏只有忘忧谷孕育出了山姬大人，可见条件应是极为苛刻的。对此，银岚颇为不忿。

“(那那只妖邪，您也认识么？)”之前不发一言的阿戊此刻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，如果白征是外界而来，又为何会认识天堑本土的妖邪，且对其所作所为如此清楚。除非，那只妖邪也是外来者，天堑绝地是允许妖邪进入的，只是许进不许出罢了，因为结界的存在，天堑绝地是众妖的囚笼，所以这些年来，几乎很少有妖邪进入此地了，除非脑子坏掉了。

“嗯，狡孤，是那只妖邪的名字，在外界，近四十年来滥杀无数，我就是接受了委托近期才开始调查它，只是我找了许久才有它的消息，竟是来了此处。不过看它在天堑这些年过的并不咋地，那苦大仇深的样子，多半不是自愿进来的，想来可能是误入其中，或者是被其他实力强大的妖邪追赶被迫逃入此地的。”白征答道。

其实他也不是近期才开始调查的，而是四十年前他途径凤和镇，就发现了蹊跷，但那时狡孤还不算强大，行事谨慎，他到凤和镇的时候，它早就寻找下个目标了。加上他那时候还不是祛邪者，此事也只得不了了之。后来朔风镇，全村被灭，手法极为相似，他赶到时村长还未咽气，他得到了狡孤的一些信息，或许是出于无聊，或许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，他选择接受了一个将死之人的委托，成为了一个祛邪者，从此开始了他的祛邪者生涯。但之后外界就没了狡孤的踪迹，后来才得到情报说它可能进入了天堑绝地，才来到此处，不曾想，要寻找的故人也在此处，倒是没白来。

“(果然不是天堑绝地的妖邪么，难怪怨气比本地的妖邪大的多。)”阿戊点了点头道，本地的妖邪被困了许久，虽有怨气但也因为时间逐渐收敛起来，默默积攒实力，但那狡孤显然怨气冲天，想来进入天堑绝地的时日不长，对天堑绝地的这个囚笼极为怨恨，甚至陷入疯狂，这也是为什么一个如此谨慎的妖邪变得如此浮躁的原因吧。

“嗯，所以它死了。”如果那时候没有选择贪图这只半神兽，或许还有活路吧。不，自它露出爪牙的时候就必然会有这么一天。

“说起来，你们这天堑绝地，地貌险峻也就罢了，气候还如此恶劣，妖邪的实力也强得多。不愧是绝地。”白征环顾四周，感慨道。

银岚和阿戊不发一言，看着白征的眼神颇为奇怪，毕竟眼前的人刚可轻易捏死了一只魅级妖邪，说出这样的话总觉得有些讽刺的意味。

“狡孤那样的妖邪，即使是天堑绝地，也不算很多的。”银岚想了想，还是解释道，“受到绝地封印影响，许多妖邪在晋升到魅级巅峰，半步魍级就难以寸进了，只有一些种族奇特，天赋很强的妖邪才有可能到达魍级。”

“到达魍级之后呢？”白征好奇道。

“据说就可以突破结界，离开天堑绝地了。”银岚说道。

“这样么。。。”白征摸着下巴，陷入沉思。

不对劲，如果魍级妖兽能够离开天堑的话，那么按理来说，外界会比天堑绝地更为凶险，毕竟天堑绝地魅级基本就封顶了，可外界可能是有魍级存在的。可事实便是，外界妖邪实力普遍都不高，天赋平庸，也没有天堑绝地的妖邪攻击性强。据他了解，外界所谓的妖王并不强大，魅级便可称王，再强的就没听说过了。那些从天堑绝地离开的魍级妖邪去往何处了？要是真的离开了“食物匮乏”的囚笼，到了外界，会老老实实什么都不做么？不可能吧？就算可能突破结界时，受了重伤，但这么些年，也该恢复了，外界却还是没有任何魍级妖兽的情报。那就很奇怪了。那么只有一个可能，那些魍级妖兽突破结界后并没有如愿离开。

天堑绝地的真相若何，有些耐人寻味啊，有点意思，没想到这次天堑绝地一行居然这么有意思。

白征勾了勾嘴角，随后也就不再言语，跟着银岚她们向着雪庄逐步前进。途中遇上的肆虐的妖邪，也都被其信手解决掉了。

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，几人停在了雪庄的门口。

看着那若隐若现的结界，上面传来的熟悉的气息，白征的笑容逐渐灿烂起来。

多少年了，终于又找到你了，虞笙。